曹志承的离开，是一场生活的逃避，是他对自身责任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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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脱手，“TA的精神状况很好意思”成为了对创作家的至高赞颂，“好意思”并非俗常道理上的秀好意思，而是戏谑地指向它的反面，也等于不那么主流，有点癫狂以致对抗方，由此让精神紧绷的不雅众感到收缩，比如随着刘畊宏舞蹈然而往往偷懒的闫妮，或是濒临一切纷喧阗扰都谈笑自如的水豚卡皮巴拉。我最近在读罗伯特·瓦尔泽的演义《雅各布·冯·贡腾》，也往往被主角混不惜的格调逗笑，的确也有读者评价认为，瓦尔泽是反卷、反内讧的前驱，他在一百年前就提议过“要保执轻细，不要跳跃”。

我隆重到，和这个词相伴相生的是另一个想法，也等于被《咬文嚼字》剪辑部收录进2023十大流行语的其中之一：“质疑xx，明白xx，成为xx”。天然具体出处已不可考，但它的等闲流传始于对电视剧《爱情公寓》中的林宛瑜的再行评价：宛瑜拒却男友求婚、追求作事生机的选拔本来是不可理喻的，却在不雅众意志到爱情并非东谈主生必需品之后变得不错明白了。

《咬文嚼字》认为这反应了“心智成长、老成的必经阶段”，但我得这与社会氛围的调动关连更大——比如，冒失咱们的活命空间也曾逼仄到难以谈一段健康的恋爱了？另一个往往被“质疑、明白、成为”的例子是章鱼哥，咱们都以为我方是应许的海绵宝宝，后果却长成了人困马乏、面容憔悴的章鱼哥。这亦然心理学道理上的时势塔颐养，当视角变换，当咱们发现天下并非芭比的游乐土，而更像是充满怪物的克苏鲁寰宇，那么在心理上认可的变装也会发生调动。

产生上述想法的机会，是我近期不雅看的一部日本短动画《Chiikawa》，每集由一些难熬其妙的冷见喜剧情构成。要点是其中的三只变装：小猫和小仓鼠的变装相比平方，还有一只犹如外星东谈主的疯兔子，它老是意味不解地怪叫，心情却极端褂讪，还能调虎离平地科罚通盘贫乏。天然三小只的东谈主气都很高，兔子却领有一批十分狂热的粉丝，许多网友在短短几集内完成了“质疑明白成为”的经过，以致称其为我方的心灵撑执，或者认为这兔子带有某种“神性”。一只不正经的兔子尽然变成精神撑执，这极少也挺值得玩味。

“质疑明白成为”的背后是压抑与谈德伤害

徐鲁青：我以为“精神状况很好意思”和“质疑、明白、成为”有一些好意思妙的辩认，前者是看到别东谈主作念成了想作念但一直不敢作念的事，从中能获取一些些调治感。原来发疯摆烂也能活得好好的，那我略略疯一疯天也不会塌吧。东谈主们心爱看闫妮、卡皮巴拉和水豚，可能恰是他们身高尚透露就算这样也不首要的调治感。“质疑、明白、成为”倒是更有拒却事后的和谐意味，以前会以为没什么是个东谈主力量不行顺服、不行决定的，品评也比维系与修补更诱东谈主，但其后发现每个东谈主都有复杂的处境，换到我方身上也很难掀桌子走东谈主。从“质疑”到“明白”我以为不一定是负面，但最终要不要主动“成为”则有更多选拔空间。

天然，两种状况读来都能深深感受到东谈主的压抑、无奈。东谈主在屋檐下，要么折腰，要么发疯。但好多时候想发疯却不敢实施，想走出轨谈寻找野外，却发现眼下面是高空钢丝绳，不存在什么野外不错出走。前段技巧读到一篇报谈《焦灼抑郁致贫的年青东谈主》，明明是社会压力导致抑郁、焦灼、双高出心理疾病泛滥，但这些病又会进一步吸走患者的活力，使他们无法达成内卷社会所条目的基本功能，就这样过问恶性轮回，恐怕候以为大大宗东谈主是发不起疯的。

尹清露：说到“东谈主生是野外”，往往看到有东谈主举着《Chiikawa》的玩偶在飞机上或者秀好意思天然自得中拍照，并配文这句话，还会出现其他变体如“姆妈，东谈主生是狂野/缺课/旷工”，进展着凭空东谈主物轻精真金不怕火松就不错领有、而咱们没能领有的生活。

截图自小红书

林子东谈主：淳厚说，清露最脱手提议要聊这个的时候，我的脑袋一派空缺，无法变成任何不雅点，因为这两个说法似乎不错足下于多样语境，于是咱们很难追想它们的含义。从清露举的例子来看，岂论是“TA的精神状况很好意思”如故“质疑XX，明白XX，成为XX”，这两个说法都在一种蓝本被造谣的状况中发现并接济其正面价值，是不是都有一种以守为攻的意味？若是一定要从中追想什么期间心情，那可能是咱们越来越不信托长途就能调动点什么，既然如斯，何苦介怀？那还不如“打不外就加入”，用“心情褂讪”来保全我方。

上周聊天室咱们聊了港剧《新闻女王》，我看到萝贝贝也发了一篇品评《新闻女王》的著述，指出该剧以女性搞业绩和行业剧的外壳包裹其社达慕强宫斗剧的内核。评述区出现了好多反对的声息，有东谈主说，作家一看等于没上过班的东谈主，这部剧拍出来的等于好多大公司的近况，这是平方局势，普通东谈主在任场上混要有这点心中少见。这类不雅点不恰是“质疑，明白，成为”？冒失连“质疑”这个运转步调都略过了，径直“明白，成为”了。不外最刺痛我的是这一条评述：“我以为不一定把新闻行业当成正面价值行业相比好明白？等于无稽之谈啊。”我知谈新闻行业因为种种原因在失去往日的光环和专科度，又意料一位往往阅读咱们频谈著述的年青一又友有一次跟我开打趣说，“全球都在财富眼前折腰，你们还算保留一些良知吧”，这种“表扬”依然让我五味杂陈。

前段技巧读《脏活》，作家论述的是好意思国社会中那些被认为是有损谈德但社会必须的隐形服务，比如狱警、无东谈主机战士和宰杀场工东谈主。书中经营的一个想法我印象真切：谈德伤害。书中征引了神经病学家乔纳森·谢伊在《越南的阿克琉斯》一书中提议的不雅点，退伍军东谈主遭逢谈德伤害的主要原因是指引官叛逆了“什么是正确”的信念，从而激勉士兵的“大怒”（mênis）。这个词来自希腊语，真谛是“因社会叛逆而产生的、毁伤东谈主的尊荣的大怒”——这等于《伊利亚特》中，指引官阿伽门农冲突了阿克琉斯的谈德顺序后，阿克琉斯的感受。读完这本书，谈德伤害的想法在我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这种伤害的轻视性在于，它会让东谈主产生一种真切的叛逆感，掠夺你对东谈主性的但愿。而当这种大怒也消逝了，可能就要过问“明白，成为”的状况了吧。

尹清露：《脏活》里的狱警竟然“质疑明白成为”最为辛酸的例子啊。书中提到，在一个枯竭培训、薪水、东谈主员配备和康复贪图的体制下，即使是体面的督察也会作念赖事，“你必须变得凶狠，就像我相通。”更让东谈主哀吊的是，即使长途成为体制的一份子，它也不一定承认这种长途，干脏活的东谈主仍然是不受迎接、被边际化的。

无法调动这样边幅标天下，只好“打不外就加入”

董子琪：跟“质疑、明白、成为”相似的还有“打不外就加入”。这套心路历程让我意料了最近在读的孔庆东的北大讲稿《再造天国》。孔庆东说他反对应考、反对学分绩，因为这样的轨制事实上是在培养学生揣摩出题东谈主的真谛，塑造向巨擘看都的念念维。从某个角度来讲，参与过应考的东谈主，尤其是一般道理上的勤学生，都会经验质疑出题东谈主、明白出题东谈主再到成为出题东谈主的经过吧。这样的机智滚动能力令东谈主传颂，可这中间丧失的是原有的个性、敬爱和念念路。这令我意料村上春树对日本熟识轨制的品评，经过了一番长途学习之后，孩子们终于成为了被引向目标地的“羊型东谈主”以及为了某个方针效命的“狗型东谈主”。

但据我不雅察，好多东谈主是用自嘲、自贬的口气使用这套言语的，很少东谈主是饱含自傲地这样承认的吧？更不是《咬文嚼字》抽象的“心智老成的必经阶段”，难谈通过这个必经阶段的东谈主们前去的都是归并个方针？这是不是太宿命论了？是不是应当反问为什么他们会不得不如斯呢？是惟有一种出题锻真金不怕火的方式？如故场面比东谈主强，东谈主在屋檐下不得不折腰呢？

想起了《狂东谈主日志》，狂东谈主测度亦然经验了质疑吃东谈主—明白吃东谈主—成为吃东谈主者的经过。演义泉源就说，他的狂是昔时的事，目下也曾医好了，目下去某地候补（当差）了。在《孤独者》中，魏连殳也说，“我也曾切身我先前所妒忌，所反对的一切，拒斥我先前所崇仰，所主张的一切了。”“切身先前所妒忌的一切”等于心智老成吗？那么按这个说法，狂东谈主和魏连殳都变得比昔时愈加老成了。

潘文捷：子琪说到场面比东谈主强，不得不折腰。确乎是这样。“心智成长、老成的必经阶段”，可能说的等于随着年纪增长，视角增多，对天下的明白更复杂这件事。不一定是说东谈主们真的心甘宁愿“成为”那样，最起码能够明白一些事物存在的原因，或者在需要“成为”那样时进行一番变装扮演。之前绝顶反感别东谈主说“中国东谈主的酒菜文化博大精真金不怕火”之类的屁话，有啥博大精真金不怕火的，不等于主管与遵从的游戏吗，不参加不就行了。然而说真的，咱们又有若干东谈主有特权完全不参加这种没劲的游戏？若是身处在阿谁环境中，究竟该如何解答、如何应答？难谈真的能够掀桌或者离席吗？前几天刷到一位礼节群众讲酒桌文化，原来吃饭的时候，从拿碗、吃饭到呼唤、应答，险些一齐都是常识点，真的是“从前的我不屑一顾，目下的我逐字学习”。

其实“质疑”偏向解构和祛魅，但大大宗东谈主如故需要痴迷一些事物能力活命下去，服气有一些把手能力摸着往前走，是以才有“成为”。好多东谈主品评常识分子一天到晚品评这个批判阿谁，能不行提议一些解决步调？能不行建构一些东西？在莫得办法提议解决办法，或者去已毕阿谁解决办法的时候，东谈主们如故心爱阿谁有问题的然而能够给你一些矍铄回答的事物。若是这个天下不是吃东谈主等于被吃的话，狂东谈主不去长途变成吃东谈主者还能如何办呢？他有办法调动这样边幅标天下吗？

尹清露：祛魅与赋魅这极少故真谛。前几天和学者倪湛舸作念揣度《饥饿游戏》的采访，她的不雅点是，饥饿游戏这一凶狠的、充满极权与新目地主义克扣的规定自己，就代表着一种宗教性质的魔魅（enchantment），而都城的统领者试图以此来统领其他地区的穷东谈主（有点像文捷说的，“酒桌文化”试图让其他东谈主也信托这种文化的刚直性，而忽略其暴力性）。而詹妮弗·劳伦斯饰演的女主角凯特妮丝勇敢地给以对抗，最终导向了鼎新，这是一个祛魅的经过（disenchantment）。关联词倪淳厚还提到，凯特妮丝在祛魅的同期也在赋魅，也在信托另一些东西，比如信托音乐并唱起村歌民谣，比如信托我方是勇敢的“哄笑鸟”。

《饥饿游戏》剧照（图片来源：豆瓣）

而我在想，《饥饿游戏》中的对抗尚且有一个完满的“质疑”经过，但历史的车轮滔滔，对抗都城的鼎新者最终也变成了暴政，也等于再次“明白、成为”了。祛魅与赋魅的经过犹如停不下来的轮回，“你总得信托些什么”，然而谁又能保证你信托的东西真的能让天下边幅一新皇冠客服真的假的，而不是被回收到这个蜕化的系统中呢？是以把质疑省去，径直承认我方的犬儒反而更精真金不怕火吧，确实隐忍不了的话就偶尔发一下“精神状况很好意思”的疯，再回到窒息的系统中去，这样一想就齐全连起来了。